「不得不妥協。。。這就是人生吧!」他是這樣說的。
在日本涉谷區,Parco商場旁邊的百貨公司Tokyu Hands花了兩個多小時,我發現我停留在健康產品部門的時間,竟然比停留在電玩部門更久。那條以往覺得極為無聊的,聲稱能改善健康的磁力頸鏈,竟然能令我猶疑了十數分鐘。看看手錶,決定把它放下。
付費後拿著戰利品離開涉谷,乘山手線趕往相約地點有樂町站。沿橋底一直行,卒之到了哪個並列著屋台的地點。
在日本,屋台就是吃飯喝酒的街邊攤,就好像Naruto喜愛光顧的那間拉麵店,便宜的價錢和不受拘束的感覺,吸引了不少精神壓力大的本地上班一族光顧。
「選擇一間吧!」沒有熱情的開場白,就只有淡淡的一句。我看過去,是Takumi。他穿著V領T-shirt,短褲涼鞋,仍然那樣無拘無束的感覺。
我認為一般日本人或在日本居住的人,當看見久別重逢的老朋友時,也總應該表現出一副熱情的樣子地說句『Osashiburi!』吧!
Takumi 是我從小認識的朋友,認識他時他叫Tommy,但自從我們一起迷上了日本電玩和文化後,他便改名Takumi。那年的國文老師很反對他把英文名字改成Takumi,他認為Takumi是日文名字,不是英文名字。但Tommy從來不會理會其他人的睇法,只做自己喜愛做的事,因此我非常尊敬他。
我們成為好朋友的原因,除了因為我們也喜歡日本文化外,也因為我們的性格相近,不喜歡被定格,討厭別人認為是理所當然的東西。
「我不要走別人走過的路!讀書,找工作,找女伴,賺錢,結婚,生兒子,供房子,供養兒子。這樣倒模的出來,生命過得有意義嗎?!喜歡隨波逐流的人都是懶人和無膽鬼,他們害怕開發自己的路,怕辛苦,怕迷茫,怕跌倒,但我不怕。」這是當年他向我說的話,對於一個初中生來說,這話比馬丁路德金的『I have a dream!』更震撼。
我們也不是懶人,雖然我很膽小,但在互相影響下,我們都建立了一種人生態度,就是不怕艱辛,尋找出一個屬於自己的人生。後來我到了北美讀書,他便到了日本留學。他付出的努力比我大出很多倍,因為他家裡很窮。
輾轉間十多年過去,我糊里糊塗地走進電台主持節目,亦糊裡糊塗地開始了寫作生涯。他就成為了一名攝影師、在東京開設自己的影樓,聽說在行內還有些名氣。
這些年頭我們一直保持聯絡,互相鼓勵,直至今年我騰出了多點時間,終於決定到日本走一轉。
我們選擇了一間屋台坐下,老闆娘拿出那張飲品放題的清單,我們決定盡興。
「你胖了,不俊了。」他非常直接。
「大哥呀,我們都快中年了!要像年輕那樣很難啊。倒是你怎麼還像老樣子,一副瀟瀟灑灑的?」
「沒有啊,我也改變了很多。」他似乎有點愁緒。
「怎麼了?有什麼不快嗎?」
「沒什麼,剛和女友分開了。」
他真的改變了很多,他從來不會為女人的事感到煩惱,應該說,他永遠喜歡自己比較多。
「今年年頭我突然有個想法,覺得自己好像停滯不前,想幹點新東西,所以決定要把影樓關了,親身感受一下應該行的路。女友聽後反應非常大,我說她變了,她就和我分手。」
「那。。。找個新的不就是了嗎?你大哥的名字那麼響亮,認識那麼多模特兒,有需要那麼愁嗎?攝影師在市場的搶手程度不比做DJ的低啊!何況你一表人材。。。」
「不。。。不想找了。想了很久,想出些東西,本來今天約了買家傾談售賣影樓的事,最後決定取消了。」
「不賣了嗎?」
「你知道她為什麼那麼激動嗎?不是因為我說要賣影樓,是因為我說要找尋新的路。。。她也快三十了。」
我看著面前這個人,看著他滿臉低沉,卻暗地為他感到高興,因為他成熟了很多。
「想了想,她也有她想追求的人生,人總不能太過自私,要把關心的人的人生也加入計算之中,才不枉此生吧。」
「嘩,看來我們這沒有『雀』的『腳』仔,終於願意安定下來了!」我邊說邊喝著那梳打水和少量威士忌的混合物。
「不得不妥協。。。這就是人生吧!」
「此言差矣!這。。。不叫妥協!這叫積極面對人生!」
「哈。。。你就是靠嘴巴工作的,對於『說法』這東西總有一手。」
「對!我的口技不比托也哥差啊!但!即使這叫妥協,也是最值得敬佩的一種妥協。為此我尊敬你。來!飲!把她追回來!」
男人與男人的對話就是這樣吧,點到即止,不想太肉麻。那天晚上我們的對話天南地北,沒有再提起過這事。我真的感到很高興,除了因為他成熟了,還有因為我發現我們的思想,隨著年齡增長,仍然奇妙地同步。
「呀我要回酒店了!」
「那麼早?!」
「誰叫你們的火車半夜十二時便收爐啊!」
「飲酒放題啊!不會飲到大清早,真不像你啊!」
「不得不妥協。。。這就是人生吧!哈哈。。。」
「我送你到車站吧。。。啊。。。說起了,那個拓也哥是誰?是DJ嗎?。。。」